身着藏服、头戴藏饰、美丽自信。2025年全国两会，在人民大会堂代表通道上，很多人认识了“90后”藏族姑娘格西王姆。她与四川马尔康市老年养护院61位老人的故事，感动了很多人。从孤儿到护工，从院长到全国人大代表，她有着怎样的故事？

《中国志愿》杂志编辑部通过电话连线，走进格西王姆的世界，了解年轻的姑娘与老人的深厚情缘。

格西王姆。

这份“脏累活”，是自己的事业

格西王姆，在藏语中是“智慧与善良”的化身。 6岁那年，格西王姆失去阿爸阿妈，在政府的帮助下，姑姑把她拉扯大。18岁时，格西王姆来到刚成立的马尔康市敬老院当护工，从此便与老人结下不解之缘。当被问起年纪轻轻为什么会选择看护老人这份职业时，她笑着说：“我觉得自己没有父母，而这些老人没有子女，照顾他们就是守护小时候的自己。”

“就是照顾老人吃喝拉撒，我当时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职业。”格西王姆坦言，最开始这份“脏累活”被大家瞧不起。“没认识你之前，我一个月800块钱的工资也可以养活自己。我还是要在敬老院上班，如果你和你家人瞧不起我，咱俩就分开。”格西王姆也曾因这份工作险些与男朋友分手。但当她试过半天“体面工作”后，满脑子都是“张爷爷的裤子有没有换”，“李奶奶吃饭了吗”。下午，她的身影又出现在敬老院。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只知道自己就是特别喜欢老人，和他们待在一起我总有着久违的心安。”

格西王姆在养护院陪伴老人聊天。

2019年，敬老院进行社会化改革，在院里工作了十年的格西王姆被聘为院长，这让她更忙了。每次回家也只是匆匆吃个饭，丈夫经常打趣道，这个家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餐馆，吃了饭马上就走。

“没办法，当了院长，就是敬老院的主心骨。一个人，一个女人，必须得有自己的一份事业。”逢年过节、休息日格西王姆都很少回家，因为敬老院里的老年人没有家，离不开人。渐渐地，格西王姆的丈夫已经习惯她的工作状态，甚至经常来帮忙搬运物品、送东西。“反而，我现在回去在家里面多待几天，他们还不习惯。”

为老人“费尽心机”“喊破嗓子”

清晨6点，格西王姆和工作人员挨个敲响61位老人的房门，为他们穿衣、洗漱、整理床铺；8点，工作人员陪着老人在院子里散步、聊天；下午3点，手工课、手指操……在格西王姆的带领下，马尔康养护院老人每天的生活都丰富多彩。

为了让老人住得更舒服，格西王姆当上院长之后，就建立了严格的规章制度，一天必须两次打扫，保证环境干净。同时，她还要求护工在规定的时间段必须打卡拍照并发到工作群里，保证让她看到这个时间段老人的情况，以及让她知道工作人员是否在为老人服务。

“养护院现在其实更像是寄宿型的‘老年小学’，之前只负责老人吃饱住暖，但我不想这样。因为他们的生命在倒计时，而且我们这里的老年人大多来自农村，上半辈子过得很辛苦，没上过学，没吃到过很多好吃的东西。”格西王姆开始琢磨开设点什么课程，让老人们的生活不再枯燥。

一天，格西王姆的儿子从幼儿园回来，嚷嚷炫耀着：“妈妈，今天老师教了我们一个手指操，我给你表演一下。”当看到儿子不停地变换手部动作，嘴里还唱着“土豆，土豆土豆块儿……”格西王姆就想到“这个是不是也可以教给老人？对，教给老人！”所以，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，格西王姆经常找儿子“偷师学艺”幼儿园里教了什么，她第二天就教老人什么。

最开始，来上课的老人只有一两位，“老人一听说去上课，都特别害羞，不敢去。”为了把兴趣班组织起来，格西王姆就用辣条、棒棒糖等一些零食“诱哄”老人来上课，一位、两位、三位……课堂上的老年人越来越多。

养护院老人展示手工黏土课程成果——“春天的小花”。

电话采访中，格西王姆的嗓音有些沙哑，这和她的工作有着很大的关系。“最开始我嗓子不是这样的，养护院之前只有一栋破房，干什么都在一个地方，有的老人还耳背，为了让老人们听清，我就扯着嗓子喊。”

去年，在政府部门的帮助下，敬老院搬到了新地址，占地面积12912.9平方米，共有床位270张，敬老院也升级成为养护院，有了自己的会议室、电影院、活动室。

“功能区域划分更明确了，老人们再也不用挤在一起了。”“欢声笑语更多了。”电话另一端的格西王姆细数着近年来养护院的变化，言语间满是欣慰。格西王姆说：“好多老人觉得自己因为老了，没有什么价值。但是党和政府越来越重视他们，居住环境条件、硬件设施的变化就是对他们尊严的一种守护。”

皱巴巴的“巨款”，穿越2000公里的牵挂

“钱够不够，买点好吃的！”“北京冷，要多穿一点。”来北京前，61位老人给格西王姆悄悄凑了个“红包”——1元、10元、100元……皱巴巴的零花钱里裹着最质朴的牵挂，格西王姆忍不住哭了起来，这哭包含着感动与自豪。

老人没有收入，养护院每年会发给他们130块钱的零花钱，“10块”其实对于这里的老人来说是一笔“巨款”，这一把零钱，老人们攒了一年又一年。让格西王姆自豪的是，她真正走进了老人的内心，努力并没有白费。

“在电视上咋没看到你，你挥挥手。”两会期间，老人们给格西王姆打来视频电话，视频那头，老人们举着模糊的直播截图，格西王姆在代表通道上的发言时刻，被老人们从头录到尾。11号一早，格西王姆早早就下单了北京烤鸭、驴打滚儿、龙须酥……她的行李箱里，塞满了北京特色小吃，“答应要给他们‘代购’的。”

在养护院不可避免的就是面对生死，这位“老资格”护工早已褪去青涩。格西王姆刚开始不敢触碰遗体，现在的她可以亲手为老人整理遗容、守夜送行。“每走一位老人，我就失去一位亲人。”

谈及最大的成长，格西王姆笑着说：“我以前比较内向，不善于表达，最大的变化就是变得‘脸皮厚’了。”因为，虽然政府每年给养护院有拨款资金，但想让老人有更好的生活，穿不完的新衣服、每天有更多好吃的，这些都需要格西王姆去“化缘”，“如果我还像以前一样害羞的话，老年人跟着我不会有更好的生活。我管的是人，而且也不像学校，学生下课，老师就能下班。这里白天黑夜、三百六十五天，天天都在养护院，他们的一切都是我的责任。”

格西王姆在养护院陪伴老人聊天。

“去年，养护院要搬新家，我想让老人有一个美观的生活环境，所以我厚着脸皮向两家企业要定向捐赠资金。”格西王姆回忆道，刚开始还是比较紧张的，可为了老人，她心里默念着“我拼了”。两位集团负责人也很有爱心，格西王姆成功得到了捐助。

那是她第一次要那么多钱，所以印象最为深刻。“打10次电话可能有5次都是被拒绝的，每次被拒绝时，我都会告诉我自己，没关系，说话又不会损失什么，打了10个有1个同意了，你就赚到了。”

今年两会上，格西王姆就民族地区农村老人养老保险等方面提出建议，得到了相关部门第一时间的重视、回复。

夜深了，此起彼伏的鼾声里，格西王姆站在走廊尽头。明天，她要继续为心爱的61位老人，找到属于他们暮年里的永恒春天……